一枪

quid pro quo.1

给 @Sacch 

这是朴智旻二十年来头一次下这么大功夫追人。

 

“这样可以吗？”他冲着雕花的试衣镜又抹了一下定好型的偏分，看到镜子里金泰亨坐在床上头也不抬地玩手机，抄起旁边椅子上的抱枕朝那个嘴里一个劲儿瞎应的人砸过去，然后给自己挑袖扣。

 

“你太夸张了吧，朴智旻，”金泰亨一边把抱枕抱进怀里，一边还不忘跟自己的小男朋友发消息，“这么正式会吓到人家的。”

 

朴智旻按袖扣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动作下去。正装对一个医生来说，很正常吧？他小声嘀咕，出门前最后确认了一遍服帖的造型。

 

朴智旻是在一周前，他的成人晚宴上，认识了闵玧其——作为他们家新任的家庭医生。

 

那会儿他刚从几个笑闹他的朋友里抽出身，回头就看到朴父引着这个男人来找到他。

 

客套的引荐介绍之后，闵玧其伸出手和朴智旻交握。在酒店明黄耀眼的灯光下，他的黑色Ferragamo羊毛风衣完美的贴合了腰线，苛刻的颜色像是将他从这纸醉金迷里割离出来。这男人皮肤白皙得有些过分，朴智旻眯起眼睛握着他清瘦的手，一向巧舌的二世祖连句赞美之词都说不出来。

 

问候很快结束，他父亲又要把人带去别处。闵玧其走之前冲着朴智旻礼貌的勾一下嘴角，那笑容里满是疏离和睥睨，莫名翻涌的熟悉感却让他回到几年前记忆模糊的一个下午。像一道雾白的月光，朴智旻顿时觉得这里不是蓬荜，也熠熠生辉。

 

一向在朋友间以纯情小处男著称朴智旻，在晚宴结束后魂儿都被撬走了。他晚上水了金泰亨在他的小别墅给他张罗的小聚会，一脚油门踩到了朴家老宅。

 

在围着他父亲叨扰到差点被揍的付出后，朴智旻知道了闵玧其是这里排魁首的医院的医生，随着年龄渐长，有了出来另辟天下的打算，于是到他家来攒名声。

 

“别的呢？没有什么更私人一些的信息吗？”朴智旻在被赶出书房之后，又把脑袋探回去。

 

“臭小子！”

 

朴智旻虽然被调笑成小处男，但好歹养尊处优的被他爸在手心里捧了二十年，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也没少蹚过。

 

初中的时候一位年少成名的学长回母校开音乐会，几个小少爷去的晚，囤聚在最后一排戴着耳机联机打游戏。一局结束朴智旻取下耳机揉着脖子抬起头，银白的帕灯打在舞台上，学长穿着正经的燕尾服，他和三角琴被浴在灯光里，像是湖边星辰下披着月光弹琴的仙。

 

朴智旻舔唇，回去之后就跟他爸出柜了。

 

朴父吹胡子瞪眼的接受了年轻人的新思想，和他儿子促膝，结果得知这毛头小子连人家叫什么都记不住。

 

朴智旻也不是傻，他随便一问就可以知道那天那位白月光叫什么，可是难不成真有Mr.Right的桥段？于是他心里把这个不应轻许人间的美人白月光藏掖了起来，后来一块儿带出去的男朋友，要么是小有名气的年轻貌美的钢琴家，要么就是恬静不惹灰的冰美人。

 

他白天拉完人家小手，晚上梦里却张口闭口的学长。

 

十几岁的小男生，感情就像情欲，来得快去得也快，晚上被窝里去一管就没了。可朴智旻偏偏成了例外，他几管子都弄不走那个梦中情人，连金泰亨也被他影响，去什么聚会都先瞧一眼有没有朴智旻的菜。

 

然而这些菜都难免命短，金泰亨看着手上转着车钥匙出门的朴智旻，竟然也觉得这次会有所不同。

 

朴智旻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打听了闵玧其的科室和排班，他掐着表在心脏外科的门口，眼看着闵玧其边套大衣边走了出来。

 

真好看，朴智旻舔唇，然后凑上去。

 

“医生！”

 

闵玧其扶好衣领抬眼瞥他，好像顿了几秒才想起来他是谁，勉强应了一声算是打招呼，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朴智旻负手跟着他，丝毫没有吃瘪后的难堪。

 

“医生，你今天下班后有安排吗？明天周末，我可以请你看电影吗？”朴智旻一副纨绔的样子，耳垂却红了个小尖尖儿。

 

“身体不舒服可以明天白天打电话约我。”

 

“身体没有不舒服，只是想约你出去！”朴智旻拦住准备开车门的闵玧其，这会儿连脸颊都红了，“作为朴智旻个人来约你出去。”

 

“朴智旻，”闵玧其偏头看他，轻视从眼角溢出来，“等你断了奶再来和我讨论大人的事情。”

 

他在朴智旻的瞪视下开门进了驾驶室，扣安全带发动车子的动作没有一点磕绊，侧脸轮廓生硬而冷淡，朴智旻脚下踢了踢，却始终没骂出一句脏话。

 

“什么白月光，真要人命！”朴智旻握着玻璃杯趴在自己家的吧台上，金泰亨给他把杯子里的果汁添满，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可以换个人的，有那么多人长得像白月光。”

 

“不是，不是，”朴智旻好像喝果汁喝醉了，勉强撑起脑袋，“我说闵玧其，是白月光。”

 

“你这么肯定？”金泰亨张了张嘴，瞠目结舌。朴智旻看着他，俶地笑出来，“开玩笑！他怎么是白月光！”金泰亨抄手去打他，朴智旻一手挡着，另手转过身去接电话。

 

“怎么了？”

 

“让我回去一趟，啧，”朴智旻把手机赛回兜里，喝掉杯底的果汁，“我爸请闵玧其去我家吃饭。”

 

结果和闵玧其的第一顿晚餐，自己蹦蹦跳跳怎么都抢不到机会，这会儿居然自己跑到手里了。朴智旻又钻回更衣室捯饬了半天，换了一套T恤牛仔服，精挑细选捡了辆不那么招摇的捷豹F-TYPE，摇摇摆摆地回家。

 

朴智旻没来由的紧张，闵玧其坐在他对面，斜着高脚杯和他爸碰杯。06年的副牌拉菲从杯壁漫滑进他的口腔，闵玧其的唇色被染得更深了，衬得他更白，像被月光浸泡过。

 

“这臭小子，前几天还来跟我问你的情况，看来是真想跟你交朋友。”朴智旻瞅了他爸一眼，精明的生意人怎么到这时候，帮不上忙就算了，尽添乱。

 

“是吗。”闵玧其嘴角噙着一点笑意，就那么一点，朴智旻看得痛心疾首。

 

一顿饭都吃不踏实，他早上起来准备好撩闵玧其的套路这会儿一个都用不上。闵玧其和朴父吃好了也没起身，坐在那儿聊着天，非得把醒酒器里见底的小拉菲喝完。朴智旻听着他们商量着医院的事，看闵玧其戴着半黑框的眼镜斟酒，朴智旻想他弹钢琴一定很好看。

 

喝了酒的闵玧其不能开车，朴智旻举着手自告奋勇要送他的医生回家，看见闵玧其点头的时候他简直要乐开花儿了。

 

从朴家老宅到闵玧其的住所车程并不远，都在市郊的高级住宅区，入夜的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偶尔驶过打着远光灯的轿车，朴智旻温顺地也闪两下远光回敬对方。眼看着车程走了一半，他却还没能挑起话题，朴智旻焦虑地握紧方向盘，肉乎乎的手上都难得的爆起两道青筋。

 

“你不用紧张，这几个远光还不至于让你出事故。”闵玧其看他肩膀僵硬，不知怎么想伸手给他按一按。

 

他也照做了，闵玧其伸手捏了捏朴智旻的虎头肌，年轻的小少爷肌肉群饱满而充满活力，在他掌心快速的绷紧又放松。

 

“朴先生说你打听我，你都问了什么？”闵玧其的语气平淡，朴智旻听不出他的欢喜，好像也没有反感。

 

“能问什么，我爸也就能告诉我你在哪工作，又为什么来我家。”

 

“那掐着点等我下班？”

 

“我自己蹲点摸清的！”朴智旻这时候骄傲的有些理直气壮。

 

“蹲我干什么？”

 

车在闵玧其住的小区门口停下，朴智旻转头看着他，飘着点儿红的脸颊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热的。

 

“追你啊。”

 

短暂的沉默很快在车里四散开，朴智旻准备了一肚子情话，临到头觉得，只用这三个字就够表达他的所有意思。闵玧其看着他，半晌才莞尔一笑，按着朴智旻的后脖颈凑近，迎着他到处闪躲的眼睛。

 

“追我？”朴智旻看着笑意在闵玧其脸上溢开，他紧张的像是在那场音乐会上，看见白月光谢幕时投过来的眼神，紧紧扼住他的心脏。

 

“我看看你怎么追我，朴智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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