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

真实攻控发言

come to my mind

生日快乐,夷愉身安。




“可是…我都说了我什么也没干啊!”

朴智旻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放学之后被几个朋友强拉去吃晚饭,几个大男孩挤在逼仄的大排档角落,朴智旻感觉好像人生都无处安放。奈何好事接连,凑巧碰上了朋友的仇家。连吸烟都还不会过肺的中学生,推搡两下肩膀就像结了深仇大恨。朴智旻眼看着他们的桌子叫人掀翻,握着筷子可惜那一碟儿腌萝卜。

对方显然是不学无术的小混球,扣着莫须有的理由开始找茬。天真的朋友们梗着脖子红着脸跟他们吵,分明就是被人往套儿里带。朴智旻悄悄在旁边穿着外套,准备找个时机带着朋友们溜走。可这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能叫烫出泡儿,就在他去拽朋友袖子的时候,一辆警车鸣着笛呜呜地停在他们旁边。

 

“姓名。”

“我什么也没干啊,为什么连我也要抓进来。”朴智旻下巴枕着手背趴在桌子上,瞥见这个讯问他的小警员的铭牌,“田警官,我只是个无辜的中学生。我高三了,还要回去读书备考。”

“我知道,抓进来的你们几个都是中学生。姓名。”

“……朴智旻。”

“年龄。”

“十八岁…可是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啊,我真的没动手。”

 

所以说这个小鬼头说个话怎么能委屈成这样呢?闵玧其打量着正在被讯问的朴智旻。

坐在田警员对面的男孩染了头奶金色的头发,刘海带着卷儿软踏踏地沿着饱满的额线铺下来,闵玧其只觉得他和邻居家初生的金毛狗崽有几分相像。

他本就有些肉感的嘴唇正撅起来,深琥珀的眼睛眨巴眨,委屈得倒像是被暴力执法了一样。

 

“动没动手我们会查清,”闵玧其走过去拍了拍田警员的肩膀,年轻的警员立马站起来,被他的上司派去审讯另一拨人。“你别再嚷嚷了。”

坐过来的警官穿着黑色制服外套,铭牌上职位一栏写着署长。朴智旻不知为什么有些怵,也许是因为他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扫在睫毛上,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闵玧其的语气懒散而疏离,右眼上的头发拨开了岔口,看着朴智旻的眼神生硬冷淡。

“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啊…是我们一起去吃饭嘛,然后他们就突然找上来,说一些奇怪的话。”

 

发色出挑的小男生这时候已经坐起身子,托着腮帮倒真像是在回忆事情的经过。只是那张看起来比同龄人幼稚些许的脸上表情不怎么正经,半阖着眼睛冲闵玧其笑眯眯。

“态度端正点。你们这样,轻了是寻衅滋事,送回家管制。重了是非法扰乱秩序,如果有人受伤就是故意伤害,想进看守所了?”

署长脸上表情紧绷,吓得朴智旻立马收手坐端。他倒不是怕什么,只是惹上这些事,让他觉得很麻烦。于是被“恐吓”的小孩儿声情并茂地完整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还不忘添上那碟儿惦记了好久的腌萝卜。

 

“就这些?”

“没了,就这些。”

闵玧其在电脑上一刻不间断地敲字,朴智旻从显示屏后面探头探脑,一秒钟都坐不住。

啧,麻烦的小鬼。

“那个…”小鬼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出声,闵玧其抬起眼看他,凶得朴智旻肩膀都缩了起来。

“我…我好饿,这里有吃的东西吗?”

朴智旻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一阵,他揉着胃,觉得肚子已经瘪得前胸贴后背了。晚上在大排档没坐几分钟就出了那档子事儿,桌子上堪堪上来的几碟儿小菜也被一股脑掀翻。朴智旻刚刚被逮进警局的委屈和焦灼劲儿这会已经退了下去,只剩下肚子里的饥饿嚷嚷着,让他很想念腌萝卜又酸辣又爽快的味道。

“……”

 

闵玧其真是头一次见事儿这么多的问题少年,一般来了不是怕得又哭又闹,就是吊着脖子翻白眼。这个小鬼跟他撒娇扮委屈不说,还问警察署署长要吃的,该不是傻的吧?闵玧其丢给他一句“没有”切断和那道水不灵儿的视线的对视,埋头做记录。

 

“署长,好了。”刚刚那个田警员从隔壁走了过来,闵玧其站起来听他汇报,朴智旻也抬着眼睛听,被小警员甩了个眼刀。

审讯结果判定为对方寻衅滋事,双方扰乱公共秩序被纷纷要求回家进行管制。朴智旻被田警员领着去排队联系家长,他低着头站在队伍最后,脚下胡乱踢踏。

“怎么,还不愿意回家了?”闵玧其从他身边经过去整理文档,把他往队伍里推了一把。

朴智旻跟在队伍后面晃晃悠悠往前走,前面打完电话的孩子垂头丧气地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着被揪着耳朵提溜走。朴智旻趴在台子上,握着固定电话的听筒,手悬在键盘上空迟迟不拨号。

 

“学生,要打电话啊,不然你的监护人就不能来接你了。你不能走,一直呆在这里,超过二十四小时就是非法拘留,要打电话啊。”

台子后面的警员大叔有些啰嗦,说话时恳切又语重心长。朴智旻伸着小指搔了搔耳朵,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闵玧其将手一把拉下来。

“让你打电话,真不想回家了?”

 

闵玧其整理完文件回头就看见台前站着的小鬼,他本是不愿意管这些小孩子的。幼稚的打打闹闹,再待在警局耍耍赖皮,他见的太多,也从来不会管。只是这个金毛儿小鬼趴在台子上的样子看起来太可怜,撅着小屁股让人只想上去捏一把。

闵署长一边唾弃着自己不干不净的想法,一边过去询问他的情况。那可怜的小孩儿这下变本加厉,脸贴在台子的大理石面儿上耍赖,那侧脸颊肉坨坨的,闵玧其用手里的笔去戳了戳。

 

旁边已经有小混球被家长领走,校裤屁股上还有一个刚刚被气极的妈妈踢下的灰尘印。

闵玧其想他大概是害怕回家挨揍了,于是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掌心的发丝柔顺又有些干燥,让他嗓子眼痒痒。“我会让你父母对你进行口头教育的,不用怕。”

“可是…我父母都没有在国内,他们没法来接我。”

“警署电话可以拨国际号码。”

“社长......”

“是署长。”

“噢,署长......”朴智旻忽然转过来抓住闵玧其的衣角,小鬼并没有矮他多少,却看起来一副弱小的样子。他耷拉着肩膀微微撅着下唇,像是中世纪时淋了草莓酱的肉质布丁,一口咬下去又软又弹。

 

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无法在二十四小时内通知拘留人家属的,应当向检察长报告,并将原因写明附卷。无法通知的情形消除后,应当立即通知其家属。

 

闵玧其看着朴智旻,他明明没有哭,眼里却囿着一抔水,叫人心生怜爱。

去他妈的法律规定吧。

“你在这等着,我去换衣服,然后签字带你走。”

 

朴智旻抱着书包打开副驾驶位的车窗,初夏夜晚的风夹着路边烤肉店里烤嫩猪肉时滋油的声音,一滴一滴灌进耳朵里。

和认识不到半天的中学生独处对闵玧其来说是一件很有负担的事,他舌头在口腔内壁顶了顶,也没打算找个话题。

要说人和人也真是够奇怪的,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压得闵玧其气儿都快倒腾不上来了,朴智旻却在那边抽抽着鼻子,肚子还配合着叫了两声。

“署长,我好饿。”

 

正在长身体的小男生,埋头吃掉一整份石锅拌饭都不带喘气的。闵玧其把剪好的秘制五花肉夹到他的碟子里,很快就被朴智旻操着筷子塞了满嘴。

“好烫!”

“刚夹出来,”闵玧其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又把冰可乐递到他嘴边,“谁让你吃那么快。”

“因为我要回学校嘛,我们有门禁。”

朴智旻嘬着吸管的嘴红红的,大概是因为酱汁太辣。那枚布丁色泽晶莹,也许会在碰到牙齿的时候弹两下,然后悄然化在嘴里,滑过胃壁。

闵玧其匆忙撇开视线,低头按亮手机屏幕:“几点门禁?”

“十一点。”

“带身份证了么,准备开房吧。”

 

闵玧其之前一直搞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看见路边可怜兮兮的小猫小狗就走不动路,还嫌人家同情心泛滥。可等到朴智旻抓着他的手臂不愿意下车的时候,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同情心泛滥,有些物种可怜起来,你就只想把他领回家。

“署长......我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

朴智旻胆子其实挺大的,被街头的小混球拿啤酒瓶指着脑袋眼睛都懒得眨,人生中第一次坐警车他还有功夫看看警笛的开关在哪里。

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年,却怕鬼怕得要死。

他凑过去抱着闵玧其的胳膊不撒手,下巴搁在人家肩膀上,嘴唇翕动眼里巴巴渴求着。朴智旻这次是真怂了,他宁肯出卖色相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住什么酒店。

 

一向仗着自己长了张好脸蛋到处撒娇的朴智旻觉得在闵玧其这儿栽大发了。

他抄着口袋走在街上,风把他的刘海吹起来,脑门儿一阵冷,于是扣上了卫衣的帽子。

闵玧其赶他下车的时候一点儿不像刚刚给他烤肉的哥哥样子,吓得朴智旻愣在座位上,手扶着门把不知道该不该走。

“让你下车,拿我当你家保姆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闵玧其瞳色很深,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浓醇的黑色。

朴智旻推开车门打了个寒噤,他当然该走,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才刚刚开始的夏天,空气里还裹着点儿冷。朴智旻坐在马路沿上,他把脸埋在膝盖间,思考自己这一晚该去哪。

他也没地方可去了。一个人在首尔上学,因为年龄连套房子都没有,放假就立马飞去国外找爸妈,他唯一住的地方这时候又进不去。

朴智旻看起来总是嬉皮笑脸,蹭蹭脸颊就是撒娇,可他其实难以同人亲近。也许是伶仃长大养成的领地意识,他圈起自己,不去觊觎别人,也不许别人靠近他。

 

那个署长还挺可爱的。

朴智旻皱了皱鼻子,觉得鼻梁有些酸。

闵玧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替他签字,带他吃饭,本就仁尽义至。

可他看着闵玧其抿着嘴任由他拉着自己胳膊,深幽的眼底漪起微不可闻的波澜。那些波澜眼睁睁撞进朴智旻心里,让他也跟着摇摆。

朴智旻分明就是希望他们可以继续发生些什么,什么都好。

 

他一个人久了,其实不知道寂寞何感。

却偶尔胆怯地痴心妄想,要把无辜的过客拉进领地。

 

入夜的街道空旷,引擎低声的吼叫轻易撕破朴智旻四处游弋的思绪。

黑色的城市越野从另一个车道一把潇洒地掉头,尺寸不小的单导向纹轮胎擦着沥青路面停在他面前,扬起的浮尘几乎扑在他脸上。

朴智旻抬起头,闵玧其毫不动容的侧脸仿佛被黑夜刀刻过,锋利的样子扎得朴智旻心里一阵痒。

“上车。”

 

“只准住一晚上,明天自己早起去上学。”

“知道啦。”

“朴智旻,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呀,我相信你。”

 

扒在车窗上吹风的朴智旻回过头,笑靥绽开到耳朵根,硬是把闵玧其那句“这以后就当不认识”给憋了回去。

 

单身男人的家里比想象中要整洁,有些过分冷淡的装潢风格让朴智旻不由自主抱着胳膊搓了搓。

他前脚刚踏进门闵玧其就在后面催他去洗澡,搡他进浴室的样子就像抵御瘟疫。

不至于吧。

朴智旻撇撇嘴耙了耙头发,裹着浴巾从隔间出来却看到放在置物架上叠好的衣服。闵玧其和他差不多高,肩膀却宽他一些。朴智旻穿着闵玧其的棉质T恤短袖,衣服从肩上耷拉下来,看起来好像宽大到把他裹起来一样。

 

闵玧其出来的时候朴智旻还在喝牛奶,那是他去洗澡之前给他热的。

小孩儿窝在沙发正中间,把玻璃杯捧在怀里鼓着腮帮子吹凉。电视上正在重播什么综艺节目,花花绿绿的光打在他脸上。

客厅没开灯,闵玧其眼前模糊的黑暗里,他只能看清朴智旻。

 

“署长,这个牛奶太烫了。”朴智旻吐了吐舌头,像是想在空气里冰镇一下,“不过总是喊你署长还蛮累的,可以叫你哥吗?”

“随你。”

闵玧其把毯子丢在贵妃席上,又抓了个抱枕过去,拍打拍打搁好。

“早点睡觉。”

这哥也太客气了,还自己过来睡沙发。朴智旻抓住他的手腕,觉得自己此刻一定诚恳又慈悲。

“哥,你不用睡沙发,我不嫌挤。”

“嗯,我不睡沙发。”闵玧其拉开朴智旻抓着自己的手,反握在手心里捏了捏,“是你睡。”

 

朴智旻抱着门框死活不撒手,闵玧其掰他手指掰不开,这小鬼劲还挺大。

“哥,别让我一个人睡沙发!”他像钉在门框上一样,撇着嘴角一副可怜的模样儿。

“你住的是警察的家,不会有坏人的。”

“我不怕坏人!”

“那你到底怕什么?”

闵玧其有些不耐烦了,他果然还是很难和小孩子相处,搞不清朴智旻在耍哪门子怪。小孩子真是很烦,他绝对不会养小孩儿。

“我......我怕鬼。”

 

好像...也不是那么烦,甚至有点可爱。

闵玧其噗得笑出声。

 

上一次有人同床是什么时候?

闵玧其仰躺着双手交叠在肚子上,他们已经睡下好一会儿了,他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记得上一次和别人一起睡大概还是上学的时候,几个人一块儿出去玩,在装修质朴的小旅馆,挤在地板上讲笑话。

那时候啊,大概和朴智旻一样大的年纪吧。

 

被褥的摩擦声从旁边窸窸窣窣响起来,下一秒朴智旻就贴了过来。

他的呼吸很轻,洒在闵玧其侧颈温暖干净。他把脸埋在闵玧其大臂,因为满足发出小声的嘤咛。

 

闵玧其转过头,不算宽厚的身板盖着薄毯,他伸手把滑在小鬼腰际的毯子拉上去,遮住他腰眼塌陷的曲线。

半边的床沉下去,让闵玧其心生异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像一道漩涡要将他拉过去。

是粉骨碎身,还是新的极乐。

闵玧其都不想跑,他心甘情愿。

 

闵玧其是被朴智旻的闹钟吵醒的。

他隐隐梦见耳边一直有个小家伙在聒噪,叽叽喳喳也听不清他说什么。闵玧其烦躁的按住那个跳来跳去的小脑袋,在脑门儿上亲了一口。

那颗小脑袋立马填色一样变得通红,闵玧其看到他耳朵朝外冒着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他睁开眼,小脑袋刚关掉闹钟,已经转回身趴在他身上,挡住他所有视线。

“哥,早!”

 

城市越野的体型太过庞大,黑漆漆的身子挤在学校门口熙攘的车潮里动弹不得。

朴智旻解开安全带,探到后座去拿书包,腰上露出一截白肉。闵玧其喉结悄悄滚了一下,伸长手给他把书包拿过来。

“谢谢你。”

朴智旻抱着书包笑起来,他没有立刻下车,闵玧其不想自作多情地认为朴智旻是在依依不舍。

“没事,去学校吧。”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四车道的柏油路愈加拥挤,闵玧其皱起眉,那些四起的鸣笛声让他几乎听不见朴智旻跟他说了什么。

 

“那再见啦,哥。”

小孩儿乖乖地冲他欠身鞠躬,转身一边背包一边颠儿颠儿地跑走。

书包一下下打在他的屁股上,他遇到自己的朋友,勾肩搭背和所有人一样沉进人海里。

闵玧其眉头锁得更深。

再见吧。

 

道阻交纵,他们各型各色,却难逃庸态。

朴智旻只是迸溅出的一道浪花,细碎的转瞬,堪堪擦过闵玧其的指尖,就又汇入汪洋。

只是他没有尝过那枚布丁,闵玧其咂咂嘴。

草莓味儿的,该有多甜。

 

“说是教室办公室的手提电脑全部被偷走了。”

“啊!?现在的小偷也太可怕了吧!那么多东西是怎么搬走的?”

女生夸张造作的感叹刺得朴智旻偏头痛,他从抽屉里摸出外套盖在脑袋上,准备继续睡觉时打了上课铃。

“同学们,等下有警察会来学校做调查,你们先自习吧,谁都不可以出教室。”

老师磕了磕讲桌,等到底下的小孩儿们都安静了才讲了情况。

朴智旻趴着一动不动,好歹没人吵闹,他打算再睡一小觉。

 

警察。

 

神圣又非人的职业。

他仍旧趴着,却把埋着的脸侧过去。窗外的树影打在他脸上,阳光偶尔跳进瞳孔,朴智旻眯起眼睛。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人数听起来还不少。

那些人穿着熨烫过的制服,前襟不带一丝褶皱。他们也许会踩着尖头的便装皮鞋,光面革上舀着一束焦阳。

他想起昨晚和他睡觉的人,并非传统正派人物的剑眉星目,却在歪着头和他对视的时候,一眼看到他心底。

 

朴智旻阖上眼睛,阳光被关在眼皮外,他的视线成了粉红粉红的颜色。

于是他的思绪也一帧一帧地跳远。

他想胳膊下面铺着只做了选择题的数学试卷,想趴下身子的时候脊梁骨撞在后桌的桌沿,想打完球之后在洗手间用冷水冲汗湿的头发。

想闵玧其夹给他的秘制五花肉,想他们早晨在街边买来汉堡做早餐。

 

他们没有认识多久,也没有分开多久。

他却每时每刻都在想念闵玧其。

 

学生被两两叫去教师休息室讯问了。

朴智旻模糊地听见前门站着的小警员时不时过来,挨着个点一对儿同桌,把他们叫出去。

声音很熟悉。

朴智旻从手臂间抬起脸,看见昨晚睁着大眼睛瞪他的田警员站在门口,手指正好指向他。

“噢,这么巧。”

 

朴智旻因为是一个人坐,所以被叫去讯问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他和田警员并肩走在走廊上,那警察的皮鞋在理瓷砖板上踩得咯噔响,朴智旻觉得脑袋有些懵。

“等会儿进去,署长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害怕。”小警察想起昨晚这个学生,趴在台子上跟自己见了这么多年也会怵的长官撒娇,“好像你也不会怕。”

“为什么玧...署长要来?”

“因为损失金额不是个小数目。”

警察帮他推开教师休息室的门,里面冷气开得很足,朴智旻的睡意一下子跑光了。

“而且署长说,他想顺便过来见个人。”

 

朴智旻坐在茶几对面的椅子上,手掌搓了搓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闵玧其从口袋里取出烟盒,他夹出一根叼在嘴上,也没有要点的意思。

有什么东西憋在胸腔,闵玧其被窗外穿过梧桐叶缝隙跑进来的阳光晃了眼。他再收回视线落在朴智旻身上,那小鬼被阳光泡得奶金奶金。

“署长,不问我什么?”

“不问了,”闵玧其把嘴里的烟取下来,想要弹烟灰的时候才发现没点,“你有不在场证明。”

“那...哥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朴智旻把手抄在口袋里,即使找到地方放它们也没有让他心安。

 

“有。”

朴智旻看到闵玧其站起身,他把烟折断扔进烟灰缸。光线被他的制服肩章撞碎,撒在空气里,让闵玧其好像发起了光。

“放学要我接你回家么?”

 

田警员再见到朴智旻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他好像又成了昨天那个充满生气甚至有些缠人的小鬼。

“田警官,辛苦了喔。”

那个小鬼大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手臂上力气不小,把小警员胳膊勒得生疼。

搞什么?

田警员瞪着他好看的大眼睛,想把朴智旻从他身上扒下去。他还没动手朴智旻就自己站开了,他脚下步伐带着雀跃,金发在他脑袋上一翘一翘。

“看什么?”

他视线还在那颗后脑勺上没来得及收,署长就从后面没怎么用力得掴了他的后脑勺。

小田警察捂着脑袋,却看到他的长官笑得餍足而疼爱。

“他很可爱吧,是吧?”

 

警署工作量大,忙起来脚不沾地,闵玧其卯着劲儿忙活了一天,还是没能腾出时间去接朴智旻。

他在办公室码着最后一沓卷宗,手上的腕表和墙上的挂钟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次。

他好像也终于知道了那些有妻子儿女的同事每每值完班似箭的归心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手下利索地整理好,制服都来不及换下就揣着车钥匙出门。

 

“学生啊,你怎么又来了?你要打电话啊,不然你的监护人就不能来接你了。你不能走,一直呆在这里,超过二十四小时就是非法拘留。”

前台的警员大叔语重心长,几乎要按着朴智旻的脑袋逼他打电话。闵玧其走出办公室抬眼就看到小鬼趴在台前,小屁股撅的老高。

“不用打了。”

闵玧其走过去,他昨天还唾弃自己想拍那个屁股,今天就真的上了手。

“他的监护人已经来了。”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真是太奇怪了。

黑色的城市越野停在江边,引擎被熄灭,它悄悄藏在夜色里,像是凝固的安静。

凝固的安静下却有爆炸的情欲扭动。

闵玧其嘴角还燃着一支烟,车里没有开灯,他只能隐约看清朴智旻的轮廓,和他反射着不知哪里的光的眼睛。

朴智旻就像带着八片锯齿做弹头的R.I.P,直直打进闵玧其心里,让他为他心空,又被他填满。

 

没有走肺的烟雾有轻柔的浓稠,闵玧其张开嘴让它们滑出来。

他捏着朴智旻的下巴,那枚布丁因为接吻变得更加饱满,上面的水渍让它透亮。

烟雾圉在他们之间,萦绕他们鼻尖到下颌的轮廓。

模糊不清,融为一体。

朴智旻半张开嘴,那些烟雾从他的唇齿滑进去,让他们的气味在更深的地方交媾。

 

来吧,我不会拒绝。

来我的身体里,来我的世界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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