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上）
@一只甜啾菇
田柾国认为人生中最无聊的事，莫过于上学读书。从小以出众的样貌鹤立于同学间，又因为会的多于别人的艺能和运动，让他在平凡的孩子间受到了过分的欢迎。
这种欢迎给他带来巨大的苦恼，上课时斜前方不住瞥过来不知是哪位倾心的视线，体育馆里观众席躲躲藏藏的手机摄像头，或者是每一个来问候的女生脸颊上矫揉造作的绯红，都成了他不断将自己与人群割裂的动机。
但这些都算不上什么，让他头疼的是在深夜一场冗长的绮梦里，身下低吟连连的是开学时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一位高三学长。
好像叫金泰亨吧，还是什么的。
田柾国叼着笔趴在桌上，笔杆在他脸前一翘一翘，今天的他也依旧没搞清函数二分法。讲台上的老师因为手指沾了粉笔灰，姿势别扭地用手掌根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花镜。
那天的金泰亨，眼镜看起来也很厚重，被他高挺的鼻梁托着还会不时的滑下来。于是他念两句话就要抬手去扶眼镜，校服袖口下突出的腕骨看起来冷冽而清瘦，田柾国坐在侧边第一排，看到金泰亨低头时的下颌线连着脖颈完美的抹进衬衫立领。
他用舌头卷了卷下嘴唇，喉结馋涎地滚动了一下。
晚上回去他就做了个咸湿的梦，梦里金泰亨还戴着那副黑色的圆框眼镜，攀着他的肩膀睫毛上沾着水汽。田柾国得了便宜想卖点乖，于是握着他的腰想把他翻过去，想不到金泰亨一把把眼镜抹掉，翻了个身直跨在他身上，狭长的眼尾写满了狡黠。
“田柾国，喜欢吗？”
妈的，喜欢！
于是这点自我高潮让田柾国一直惦念到这会儿，班主任照例拖够了十分钟才喊下课，他早早收拾好东西，在别人还窸窸窣窣的时候就挎上书包和朋友出去了。操场上一粒篮球滚到他们脚下，球场上的男生们挥着手臂叫他们一起来玩，田柾国看着远处垂下去的晚霞，和准备参与进去的朋友道别。
田柾国一路闲散地踱步到家，夜色完全落了下来，他把脸埋在拉面蒸腾起的雾气里，听见妈妈说给他请了一位数学家教。
“什么？”
“你不用这么惊讶啦，你看你这么久了还没清基础函数，就帮你请了一个老师，”田柾国眨巴着眼睛，嘴里咬断的拉面都掉回碗里，“中介说，还是你们学校高三的一个学生呢，年级第一来着，出来勤工俭学。”
他觉得他的私人领域要被完全侵犯了，现在上诉可以吗？
第二天的数学课依旧在讲二分法，田柾国等分着有根区间，把笔帽咬得直响。同坐的男生看到他紧锁着眉头听课，悄悄趴过来和他开小差。
“田柾国，你就说你打算上首尔大还是庆熙大吧。”
“别烦我。”
田柾国嘴里还念着几个数字，一丁点可怜的思路这下全被打乱了。他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走过去，他妈妈替他和家教约好了一放学就回家开始补习，田柾国作了几声毫无用处的争辩，还是做好了放学后回家继续学数学的准备。
那位家教会是什么样的？高三的年级第一，可能带着厚重粗糙的黑色圆框镜，少言寡语表情木讷，走在路上怀里会抱着书，他周围的朋友们也许还会跟他开着小小的玩笑，“我们泰亨都已经开始做家教了！”
金泰亨？！
田柾国抬头，看到前面那位被他朝思暮想的学长怀里抱着书走在去往他家的路上，被他的好朋友调笑着拍了拍肩膀，然后轻轻扶好滑下去的黑色圆框眼镜。
期盼与紧张在一瞬间攀上心头，田柾国忽然神经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似乎要确定自己的仪容仪表是否能够符合这位尖子生的审美。他放缓脚步跟在金泰亨后面，看着他和朋友挥手道别，又看着他在按自己家安全门锁的时候小小的调整着呼吸。
田柾国跟了一路，终于心满意足的确认金泰亨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家教了，拽平校服上的褶皱摸出钥匙开门。
“啊，谢谢。”
金泰亨被突然伸过来的手吓到，低着头小声道谢，田柾国憋着肚子里一大段话却理都不理他，走在他前面进电梯。
电梯门阖上的时候像是把里面的空气动凝固了，金泰亨和田柾国并排站着看着他按下楼层，从余光里打量这个看起来不太好说话的校友。
——只希望自己的学生不要是他。
“几层？”
“啊？哦，跟你一层。”
“哦。”
他没看错吧，这同学为什么要笑？金泰亨终于从镜框后面抬眼看田柾国，他正努力把笑意要扼在嘴角，因为不小心露出一点门牙偏低下头，活像个挠脸的兔子。
金泰亨对他为什么笑其实也并不是很好奇，问题学生好像总是会因为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笑。他站在电梯外掏出手机再确认一遍门牌号，再抬头时目光便和他目的的门牌号下站着的田柾国打了个照面。
“学长，不进来？”
——我不是说希望我的学生不是他吗！
“泰亨啊，我们家柾国就麻烦你了，如果他不好好听课，你就放心的训他！”
田妈妈嘱咐好金泰亨，放下一碗草莓和两杯巧克力就出去了。外面的脚步声行远之后田柾国立马爬起来锁了门，然后坐回到地毯桌前往嘴里塞草莓。
“那...那我们就开始吧。”
田柾国把叉子丢回碗里又一口气把巧克力喝了半杯，他好像是饿坏了，有些气恼地把课本撇在桌上。
“如果你饿的话...我们可以等下再开始。”
“不用了。”
同时放学又一同到他家，金泰亨一定也饿着肚子，田柾国这会儿只想把自己肚子里的几颗草莓囫囵吐出来。可惜他是咬碎了咽下去的，只好用手背把玻璃碗推过去，里面还有一多半。
“我做题，你吃。”
金泰亨小心地扎了一颗草莓，在手里举了半天，看着田柾国在公式里列了个小错误。
“这里...”他伸出闲着的手在练习册上比划，不觉草莓的汁液顺着立起来的叉子滴到手上。
那滴不乖巧的汁液被田柾国拇指一蹭抹掉了，金泰亨动作僵硬地看着他把拇指又放在嘴里抿了一下。
“滴下来了。”
“那你也不要.......”
“没纸。”
——为什么我的第一个学生就是这样的问题少年。
田柾国被盯着做完了两套卷子，红叉画满了两张纸，金泰亨不厌其烦地给他在稿纸上做着演算，还要一边抬起厚重的镜片后的眼睛问他有没有听懂。
田柾国嘴上不咸不淡地应着，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在地毯上抠了又抠，视线难以从金泰亨吃了草莓之后沾着湿润的嘴唇上移开。
他怀疑自己病了，那股悸动顺着金泰亨演算时笔下的摩擦声如病毒绕上他的心头。
外面天色完全暗了，田柾国看着金泰亨收拾好背包后站在玄关低垂着肩膀换鞋，主动提出送一送这个看起来有些弱气的学长。
金泰亨规规矩矩地跟田妈妈鞠躬道别，田柾国在电梯里按着开门按钮等了好半天，才看到金泰亨咧着嘴走进来，笑起来形状近乎四方的嘴唇向他表达着一点亲近。电梯一溜烟儿地落下去，沉默从两人肩膀间的距离溢开，金泰亨抬头盯着跳动的层数，嘴里跟着无声地做唇语。
“17——”
“16——”
“15——”
“15——”
？？？
梯箱骤停发出一声巨响，大概是箱顶的牵引绳打在了侧壁上，两个人在电梯里失重地打了个趔趄，黑暗里田柾国一手抓住电梯墙上的把手，另手牢牢握住金泰亨的手腕。
“怎么回事？”
金泰亨语气有些焦急，他在黑暗里搞不清方向，一点可怜的安全感从被田柾国握着的手腕上微微冒出来。
“大概停电了。”
电梯里的应急灯和信号加强器这时候都失去了动力，田柾国按了几下警铃也没有发出响声，他握着金泰亨手腕的手指指腹在那快突起的腕骨上摩挲，安慰他别担心。
“你去靠墙坐在那边。”出门没有带手机的田柾国让金泰亨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又牵着他让他挨着最里面的墙壁坐下，然后拿走唯一的光源在电梯按钮那里找着什么别的求救方式。
意外让金泰亨手足无措，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背包刚刚被田柾国卸下来放在了旁边。他看着田柾国穿着单薄的棉质白衬衫检查按钮，失去空调制冷的梯箱变得闷热，田柾国背上渗出汗水，衬衫靠近领子的地方被打湿贴在他微微弓下去的脊背上。
“柾国，要不你也过来坐下吧。”金泰亨说着还往旁边小小地挪了一下，失去光源和肌肤的接触之后他安全感全无，况且他觉得田柾国一个人在那里捣腾也不会有什么效果，“我们等一等吧，你不要急。”
田柾国其实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有些窃喜，和梦中情人被困在电梯里，他甚至希望电晚点来比较好。
“好吧。”他语气里满是不情愿，却走回来紧挨着金泰亨坐下，两个热源靠在一起，金泰亨有些不适地拿手扇了扇风。
手机没剩多少电了，田柾国把电筒关掉还给金泰亨，
两人掌心都带着汗，潮湿的指尖相互擦过，田柾国扯开衬衫的两颗扣子。
“热吗？”
“有点儿。”金泰亨一边找纸擦汗一边应了一声，书包被他翻的哗哗响，原本整齐摆在里面的书都歪倒得乱七八糟。田柾国看他找了半天，黑暗里都能看到他的刘海被汗湿成了条形码，于是抻着袖子擦干他的鬓角。
“别找了，麻烦。”
分明是男孩子之间正常的举动，金泰亨却心小小地空拍了。他道了声谢谢重新坐好，两个人大臂紧挨在一起，几乎能感觉到田柾国的手臂肌肉线条。
时间在这里仿佛感知不到了，金泰亨完全忘却了回去后还要做的模拟题，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焦急的了，即使和田柾国一言不发的坐着也觉得是一种奇异的冒险。
“你为什么要来做家教？缺钱？”
“不是的，是高三有要求，要做社会实践，”金泰亨轻轻笑着，“我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做了，就想试试做家教。”
你除了学习，还会诱惑我。
田柾国咽了口唾沫把这句话跟着咽下去。
“你高三课业很重吗？”
“也没有了，我现在的成绩已经够了，所以保持现状就好，不会再追求太多。”
这样没追求的年级第一还是田柾国头一次见，金泰亨说得云淡风轻，但这位特优生总成绩甩下第二名一百来分的佳话还被田柾国的同级口口相传。
“那…”
电路重新通上的声音砰得一声响来，白炽光把黑暗从电梯门缝里挤了出去，空调重新开始运作，冷气吹凉了他们的一身汗。突然的光亮让黑暗时的状况完全暴露了出来，他们意外默契的撞上彼此的眼睛，田柾国领口大开，金泰亨发丝凌乱，他们看着彼此，眸光透亮。
“那我能追求你吗，不耽误你课业的话。”
在送金泰亨回去的路上，田柾国被强迫着和他保持了一米开外的距离。他抄着口袋跟在后面，金泰亨在单元门口停下来，田柾国耷拉着肩膀，整个人都垮着，睫毛下的大眼睛盯着金泰亨看，搅扰得他心神难宁。
“你回去吧，再见。”
“学长，你考虑一下吧。”
纵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田柾国的言语间也没有一丝示弱，他用让人难以拒绝的外表想把从领地外无意经过的金泰亨一举拉近怀里。
“我…”
“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可以吧？”
金泰亨半张开嘴想拒绝，却丢下一句随你逃进安全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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