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

真实攻控发言

VIXERUNT(上)

两千多年前,喀提林阴谋的最后,西塞罗挥剑处决叛乱者,他对罗马人民宣布:“vixerunt”。

 

以生来论死,执政者说,他们已经活过了。

 

 

 

四十五亿年前地球出现最早的生命,三百万年前智人形成。这里有无数的生命被更迭,被统治。每一场文明都终结于一次灾难,冰川,灰霾,荒芜。

 

行进了五千年的人类文明也无权幸免,这一次也许是暴虐的病毒。二十年前,一种超出四级生物安全等级的病毒几乎一夜吞噬了全球,它的传染率与病死率高达100%,然而这种病死却与一般的四级线形病毒不同。它将人体组织全数脱换,形成一个新的移动生命体。

 

在文艺作品中,人类一向称之为丧尸。

 

这一次不再是文艺作品,人们甚至不敢称呼病毒大名,尊称其为病毒ES,德语,“它”。

 

没有救世主降临,没有英雄的庇护。幸存者零散着蜷缩在各个大陆板块,但他们毕竟是人类,是唯一的高智慧生物体。苟活下来的人们开始筑起高墙,研制武器,组建军队。人类活在了更小的世界里,有了更严密的秩序和等级。

 

他们无时无刻不为自由摩拳擦掌。

 

但,人性本就是坏的。他们贪婪,向低等人剥削压榨。虬缩的统治者一意孤行,拿墙外的东西当成专横暴政的依凭。

 

他们以为不会有叛逃者。

 

朴智旻在指挥官面前领追捕出逃者的命令,这是最高机密。但他早就料到总会有人想方设法的出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是闵玧其。

 

 

他是在军校时期认识的闵玧其。墙下的孩子十六岁便要强制进入军队,朴智旻从小长得慢,一排的新生站过去,他矮下去一头。白色军T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就蝴蝶骨在背上耸得老高。闵玧其背着手从他身后经过,伸手在朴智旻头上一通揉,没怎么收劲儿,杆儿一样的小孩儿向前扑了个趔趄。

 

“叫什么?”

 

“朴智旻。”

 

小孩儿很迅速地站回来,腰杆直挺挺的。

 

“听不见。”

 

“朴智旻!”

 

闵玧其满意地在后面点头,也没管朴智旻看不见,晃晃悠悠走到队伍前边儿去。

 

“接下来的两年我会作为你们的教官,同吃住,同甘苦。两年后我也会和你们一起进入军队。服从命令,不要出格,不要做特殊。”

 

他抬着下巴,舌头在嘴角扫了一下,倒像个纨绔的军痞。

 

“跟着我,不会让你们死。”

 

朴智旻和闵玧其扫过去的视线有了半秒的对视,他出生时便已经有了墙,这是他有生第一次看到那么炯亮的眼睛。

 

后来很多事朴智旻都忘了,但他偏偏忘不了那天军校里的蝉鸣,太阳闷在云后。在那些昆虫嘶叫的间隙,闵玧其说跟着他。

 

不会让他死。

 

十几岁的男孩子,各个都是乖张的小马驹,撒开手就欢儿得勒不住。可朴智旻是个例外,他太认生了,又小小的一个,那些刺儿头不爱带他玩,和过去一条巷子里最小的那个总被甩在最后是差不多的原因。

 

其实这种孩子也不是千年一遇,前辈们指点闵玧其,不用太上心,混一混总能长大。闵玧其点着头把啤酒喝空,算是受教了。

 

性格好的那个常常是受欺负的那个,闵玧其见了不是一次两次。军纪严格,餐厅里不敢造次的几个高个儿顶多夹走朴智旻盘子里一口没动的鸡腿,到了别的地方就不一定了。洗漱时把他从水池前挤出去,休息时抢来他的外套铺在地上隔灰,值日的活里里外外全推给他干。

 

朴智旻低着头全盘受了,因为反抗挨过揍,没人理他,没人帮他。

 

闵玧其在办公室翘着腿思考,这次听前辈的话是不是也没听对,也许朴智旻已经比同龄人长大一些了,这是他善良的包容。闵玧其独自斟酌完了,从办公室出来。傍晚的操场夜色还很薄,他看见几个人高马大的围着一个小的指指点点。

 

他想着那个大概是朴智旻吧,然后他看到朴智旻冲上去,给了为首的坏孩子一个勾拳。

 

 

朴智旻回到宿舍打包袱,与命令一同领回来的枪支被他放在床上,被单的褶皱从枪身下压出来,像是旋涡。他要带一支三人的小队在两天内去追捕出逃者,上面没给他太多的人,却给了他充足的武器。必要的时候可以击毙,同样,也可以冲自己开枪。

 

他想也许上面根本就没想他们都活着,少一个人就会多一份资源。如果闵玧其在的话,他就不会死,闵玧其答应过他。

 

想什么呢,你要去抓的是闵玧其。

 

朴智旻坐上副驾驶,他把头靠在越野车的防弹玻璃上,压低帽子准备睡出墙前的最后一个安稳觉。

 

柏油路不宽阔,车子行驶得四平八稳。朴智旻恍寐间看到晨曦微吐,他想起那个傍晚,在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还击后,闵玧其替他接住砸过来的拳头,风都被这个身影挡住。

 

“你们要打他,我有说同意吗?”

 

 

坏孩子们面红耳赤地争了半天,最后被闵玧其以休息时间离开宿舍为由踢去罚跑,他把朴智旻单独留下,说要带他去自己的宿舍单独谈话。

 

谈什么话啊,闵玧其把人带回来,自己坐在椅子上倒开水,水满了也没想出来要谈什么。倒是朴智旻,站在他面前脑袋快垂到胸口,背在后面的手手指绞绕得发白。

 

“第一次见你动手,为什么?”

 

小孩儿咬紧了嘴唇,踟躇半天,像是羞于启齿。

 

“我...他们说我...太幼稚,”他噘着嘴,委屈极了,“我想要打败ES的想法...只会让我死的更早。”

 

朴智旻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着闵玧其,说话间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他们说墙外永远都不会是我们的,他们...凭什么。”

 

他的肩膀都在颤抖,气都被憋在肚子里,这会儿要把眼泪都挤出来了。闵玧其站起来,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扫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他眼里的笃定像怀抱一样圈住朴智旻。

 

“这个世界还会是我们的。”

 

“跟着我,不会让你死。”

 

这是闵玧其第二次和他说这句话,只是“你们”成了“你”,朴智旻的眼眶再盛不住泪水,从眼角迸出来,打湿了闵玧其龟裂的心。

 

 

车上另外的三个小队友陆续借着火点上了烟,朴智旻不抽,却也毫不介意。只是这些烟草闻起来太廉价,朴智旻慨叹着,果然还是被闵玧其养刁了。军队里没有禁令,闵玧其早早就养成了抽烟的习惯,就是他不过肺,没什么瘾。朴智旻看着他夹着小白棍在窗口吞云吐雾,没有走肺的烟很厚很白,从他那扇窗户飘出来,朴智旻总要在楼下冲他挥挥手。

 

 

其实在正事进入军队前,他们做过一次。

 

毕业典礼正赶上朴智旻的生日,果然像闵玧其预料的那样,两年并没有让朴智旻和他的刺儿头同期们混熟。典礼结束后会有短暂的假期,朴智旻找到刚刚被授发完军衔的闵玧其,他两年抽了不少条儿,快赶上闵玧其一样高了。

 

闵玧其开车载着朴智旻,他们在沿途吃了碗冷面。荞麦面泛着一点淡绿色,被汤浸得满满的,酱牛肉片和辣椒面铺在上面,撒了把葱花佐在空气里,他们辣了一身汗。

 

闵玧其把车停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下了这个坡向北是一片湖,再向北,是快要砌上苍穹的墙。

 

这里从不会有人来,因为离墙很近了,好像靠近都会被ES感染。

 

闵玧其把朴智旻按在引擎盖上,暮秋的风吹得又干又冷,朴智旻打着哆嗦往闵玧其怀里钻。闵玧其手伸在朴智旻白色军T下胡作非为,掐着他的乳首另手捏着他的下巴,闵玧其疯了般的吻他,像要死别。

 

“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长官。”

 

朴智旻环着闵玧其的肩膀,承受着原始的索求。他们的身下是军车,迷彩色像沼泽。闵玧其看着他,朴智旻就像要陷进去一样,抓着他,把生命都交付在他手上。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朴智旻。”

 

他把自己埋进朴智旻的身体里,没有一丝犹豫,让朴智旻完全拥有闵玧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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